草木人间*蜀葵花开的时光

#乡情# 蜀葵花开的时光

与几个同事在河边拔铜钱草。

初夏的河畔，碧水蓝天交相辉映，花红草绿倒影出画。婉约如小小荷的铜钱草，深不见底的绿澜间，彩色唐菖蒲，蓝紫色鸢尾花，开的无比盛大，明艳的色调衬着温柔的河水，呈现出夏的天然生机与纯粹的美。隔着一河清水，红色蔷薇花依栏含笑生媚，花影弄清波，原来这就是红粉佳人在水一方的悠远诗情画意。让人心生遐想，流连忘返。

而这些，并没有真正打动我们的身心。

再往前，突然同事都欢叫起来：“看看这是什么花？小时候老家很多！”

只见，一丛丛绿色里，伸出无数花枝，直指天空。花叶硕大，花朵顺次排列在花茎，五颜六色，极像木槿花。

我们都如同见到老家的熟人，激动地语塞，使劲的在记忆中搜索，一时不知如何称呼。

我很有底气地叫出来：蜀葵。

同事都不乐意了："不叫这个，哎吆，真老了，这么面熟的花想不起来。对，想起来了，叫秫秸花。“

秫秸花，多么朴素的乳名，散发着乡村土地的香暖。喊起来，连乡愁变得很美很暖。

秫秸花，在乡村长大的孩子都熟悉的花。

我养的第一棵花，就是秫秸花。

我记得院子里，堂屋大门西侧有一堆秫秸花。木槿红，年年开花。是梅花给我的一棵小苗，随意埋在那里，就活了，每年花开不断。它太高了，高到了堂屋檐，摇着一身红花。开的喜庆红火，洋溢着烟火气。我和伙伴们喜欢摘下花朵，揪掉花瓣，花瓣底端肥厚，指尖撕开个小衩，往鼻子上一贴，花瓣有着黏性，树立在鼻尖，活生生像大红公鸡冠。每个人鼻子上都竖一个红艳艳的公鸡冠，雄赳赳气昂昂地你追我打，笑声连天。那时我们的童年与花打交道，没有繁重的作业，多么幸福啊。

母亲嫌它招虫子，挡风，把它砍了。这不要紧，我们还有别的植物可以玩耍。乡村里的花草很多很多，我的童年快乐也很多很多。清苦与甘甜，一样多，都值得回忆。

秫秸花经过重伤以后，似乎什么事没发生，又从地下钻出来，开花结果。母亲倒有点生气，这棵秫秸花砍过了，怎么又长到屋檐了呢。母亲一天唠叨几遍，秫秸花又长大了，埋怨当初不该栽这种花在院子里。奶奶不爱言语，不做声，用铁掀把那棵秫秸花连根带土挖了，埋在槐花河窝棚后。

秫秸花安然无恙，照样开着花。

秫秸花长在槐花河畔，比在院子里得风得雨得阳光，生长的越发自在逍遥。比原来胖了，高了，艳了，野了。奶奶又在别处弄了白色，粉色，紫色等好多颜色的种子，随意撒在窝棚后。后来，姹紫嫣红的秫秸花把窝棚围起来，窝棚像书本里的童话小木屋。我每天都泡在槐花河的窝棚，与爷爷奶奶一起，摘豆荚，剥青豆，搭丝瓜架，给南瓜授粉。这段时光影响我，是我打心眼里喜欢草木的主要原因。我说过很多次，还想说，故乡的槐花河是我能源源不断记录草木的源泉与根据地。

记得杨暖文字里一句话：孩提时代看过的风景，会长留脑海之中。直至成人后面对人生分岔路时，给予我们鼓励和勇气的，可能不是谁曾说过的话，而是那曾见过的风景。我还要补充一句，不仅仅是见过的风景，还有那段切肤的生活体验以及一起生活的亲人。

有一天，我和爷爷刚摘了扁豆到窝棚，奶奶递竹筛给我，要我摘一些秫秸花。看着丛丛秫秸花开成森林的架势，那无法无天的泼辣样，跟一群穿大花被面旗袍的村妇没两样，不过我很喜欢这样的花，永远是真实的样子开落。

花摘了，奶奶一阵忙活。去掉花蕊，清洗。拍蒜炝锅，与青椒丝一起炒蛋。一碟万紫千红，乡村夏的色彩，槐花河的诗意。那时我还小，接受不了这道菜。只荚了一花瓣，是满怀着对这碟花菜的深情，咀嚼。口感滑顺，应该是别致而好吃的菜，有一丝说不出的香，不合我的口味，是秫秸花特有的体香吧。那时我不成熟，说不上来为何不喜欢这道别具一格的菜。

这个过程很像后来第一次相亲。人家介绍的，小伙子长相不错，工作稳定，性格也好。第一次见面，媒人把我写的文给他读，他仔仔细细地读了，还夸了我。我也说不清他哪里不好呢，拒绝了他。听说，他接到我的回绝，流泪呢。

而秫秸花不会流泪，只在花期无休止地绽放。